芝士鲜虾条_

《自深深处》

【方嘎】绝对透视漩涡

“只身打马过草原。”


阿云嘎从舞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方书剑还没能从前辈悲怆嗓音营造的故事里踏出,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阿云嘎用蒙语唱歌。

这和大家平时会唱的法语意大利语都不同。方书剑迫切地想知道阿云嘎唱的是什么,但又不停被他澎湃泄出的情感激荡得手忙脚乱。男孩近乎囫囵地想把阿云嘎声音里一切他来不及揣测的东西全塞进怀里再去细数,那边结果紧接着发表,他的嘎子哥安静地走了回来。

方书剑隐隐约约听见一帘之隔高天鹤惊声喊嘎子回来了,他下意识起身的瞬间郑云龙已经站了起来,阿云嘎走过来被抱个满怀,始终没有放下笑容的人在郑云龙触碰他后脑发丝时发出了低低的气音。

大龙哥什么都知道,方书剑想。他不知道自己红了眼窝,黄子弘凡在他身侧低低垂眼,云家的孩子们又反过来轮到输了的阿云嘎安慰。乐声激起的血液在浑身尖叫,方书剑急切地向前一步,极快吐出一句干巴巴也沉甸甸的“全场最佳”,就像没人清楚他刚刚吞下一声呜咽。

他瞪着眼睛看阿云嘎认真扬起的嘴角,可二十岁的孩子看不透草原十年的雾。

“没有遗憾了。”郑云龙在旁边说一句,阿云嘎迅速弯着眼接上话。方书剑抽出一眼望郑云龙的笑,才发现双云两人眼里闪一样的光。

大龙哥什么都知道。男孩听话地坐下,在心里小声重复。相识十年的人看见了那片草原,而他只来得及看懂舞台上的阿云嘎不是他们温柔欢笑的嘎子哥,走回来的这个却又是了。


后来节目组发了阿云嘎的视频,方书剑蹲在练习室反复听希拉草原。

视频的声音像方书剑的秘密一样窝着藏在耳机里。马头琴和呼麦唱长生天下被广袤大地撕扯开的云和水,少年单薄结实的胸膛下有一大团砰砰跳动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火焰。他终究太年轻,这段故事来回仅品出单层悲凉的滋味,眼眶红了又红,情绪压抑得像一涡无处安放的钢水,始终找不到沸腾的突破口。

他无声地跟着重复视频里阿云嘎一句一句蒙语奇怪的咬字,重复他每个沉重的怒音和收尾。思念我的亲人们啊,唯有伤心落泪把歌唱。男人反复地唱,割破语系隔膜的阻碍,每唱一句都掀开一层方书剑眼前草原的纱。

随即马头琴又鸣起,阿云嘎猛地转过身去。

在阿云嘎衣角扬起的一瞬间,所有如同方书剑滚烫血液般草原卉翕的风暴、灰暗天际乍起的惊雷、无边无垠缀满血珠的草叶和万马齐喑碾压而来的雨云都铺天盖地大开大合地向他席卷奔来又四散分流开。满弓一样的情绪爆裂出缝隙,半弧穹苍下他窥见男人用他们听不懂的声音极剧烈地把自己铺开了,破开琴声的草原辽阔悲悯,痛苦却生生不息——

《银河系漫游指南》中说宇宙中最恐怖的酷刑“绝对透视漩涡”,让人瞬间看见无限的宇宙、无计的恒星、星体之间无限延伸浩瀚的距离——以及在一个微不可见的点上微不可见的自己,所有看见的人都即刻崩溃。

方书剑整个人靠在钢琴腿旁接近茫然地大哭,双耳灌满草原蒙蒙的冰雾。耳机里继续传来金属一样的漂亮高音戚戚穿透他脑内那些纷飞的,关于阿云嘎三十年直接或间接得知的故事。男孩双手向上寻找支撑把自己支起,无意按响了一排杂乱的键音。

练习室排排日光灯照得方书剑双眼刺痛,他如今才第一次认识了阿云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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